西湖,你欠潁州一個名份

2016年01月28日

  美的東西,總是與文明同在的。
  
  ——題記
  
  【一】
  
  歷史,是用來憑弔的。越美的,越能灼傷人們的心。譬如寶黛愛情,譬如圓明園,譬如樓蘭古國,譬如潁州西湖。寶黛愛情毀於封建家庭,圓明園毀於英法聯軍,樓蘭古國毀於沙漠擴大,潁州西湖毀於黃河氾濫。每一段文明的毀滅,帶給人們心靈的創傷,是永久的。因為這些美的毀滅,不僅僅是物質的消滅,而是她們所承載的文化,一種超越於物質之上的精神世界的毀滅reenex
  
  美,是一種信仰,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情結。把美的東西,撕毀給別人看,就是悲劇。無疑,潁州西湖的毀滅,就是人類歷史上最悲壯的悲劇。而製造這場悲劇的,不是天災,而是人為。讓這悲劇的色彩,更加悲愴了幾分。人類,是喜歡創造美的,這是他們與動物的根本區別。但人類,也是破壞美的罪魁禍首。他們創造了美,也把這美撕毀給我們看,讓我們無法承受這種悲愴。
  
  潁州,是曾經有過西湖的。她的美與繁華,也是載入了史冊的。就如歷史上的那些美人,譬如西施,譬如楊玉環,譬如王昭君,是真實存在過的。也是曾經震撼過人們的心靈世界的。她的存在,曾給潁州帶來過繁榮,也帶來過榮耀的。可以這樣說,潁州是因為西湖而生的,他是西湖的情人。西湖的毀滅,也就是毀滅了潁州的靈魂,毀滅了潁州人那顆多情的心。
  
  一個城市,總要有他值得驕傲的東西。就如一個國家,必須有自己的國魂;一個民族,必須有自己的民族魂。西湖,就是潁州的魂魄。一個沒有靈魂城市,他的存在,與行屍走肉,是沒有分別的。一個國家的復興,必須要復興他的文化;一個民族的復興,必須要復興他的精神;一個城市的復興,必須要復興他的靈魂。看到潁州政府和潁州人民,還有愛西湖的仁人志士,要投資100億,重建西湖,讓這片原本美麗的土地上,重現昔日的風采,心中頗感欣慰。——這才是文明,人類應有的文明。
  
  歷經患難的家園是需要重建的,特別是曾經重創的,甚至毀滅了的,更需要重建。因為建設的,不僅僅是軀殼,還有靈魂。
  
  【二】
  
  文明,總是與野蠻同在的。前幾天,在零陵瀟水河畔的柳子廟和愚溪散步,偶然聽到一個美女遊客如是說:“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,一種是文化人,另一種就是流氓。”我沉思了片刻,覺得很有道理。文化人,就是文明的象徵,人性的、富有人情味的,一種高尚的、精神層面的東西。就如柳宗元之於永州,歐陽修與東坡之於潁州。並不是擁有知識,就叫文化人,文化更是一種底蘊,一種傳承,一種高貴的悲天憫人的情懷。
  
  潁州西湖,是大自然和文化人創造的一個迤邐的夢,一個自然與人類文明結合的奇觀,而毀滅她的,卻是幾個野蠻人,也可以說是流氓。一次是在1234年,一個是叫元軍的流氓,為淹一個叫南宋軍的“精英”,造成黃水南泛,滿目蒼夷;在1938年一個叫國軍的“精英”,為淹一個是叫日本軍的流氓,炸開了花園口黃河大堤,洪水滾滾,遍地黃沙,荒無人煙。潁州西湖因此在地圖上徹底消失,潁州也被更名為阜陽。
  
  潁州西湖——如一個“美人”,香消玉殞了。
  
  美的東西,突然消亡,總是令人痛心的。潁州西湖,如一個曼妙的女子,消逝在時光深處,只能沿著歷史的足跡,在名家的詩文裏尋找她過去的絕世風情。打開厚重的歷史,翻閱泛黃的書卷,隱約可見她的靚影。
  
  古潁州西湖煙波浩淼,風光旖旎,蔚為壯觀,因安徽阜陽北魏後成為潁州而得名。城西北二三裏許,匯潁河、清河、小汝河、白龍溝四水,吞洪水吐清流,乃一大奇觀。興於先秦,聞名於唐,鼎盛於宋,衰敗於晚清,最後湮滅於民國reenex
  
  明代正德《潁州志·輿地·山川》記載:“西湖在州西北二裏外,湖長十裏,廣三裏。相傳古時水深莫測,廣袤相齊(長寬相等)。”可見她過去的博大與深遠。
  
  清《慶潁州志》載:“菱荷飄香,綠柳盈岸;芳菲夾道,林苑爛漫;曲徑通幽,斜橋澤畔;畫舫朱艇,樓臺亭榭;錯落其間。”字裏行間可見當時潁州西湖的絕世芳顏。
  
  《大清一統志》載:“潁州西湖聞名天下,亭臺之勝,觴詠之繁,可與杭州西湖媲美。”古代西湖三十又六,唯潁州西湖和杭州西湖最為著名,同屬於天下四大名西湖之一。如此湮滅,讓人惋惜。
  
  【三】
  
  大凡每一個自然勝境,都有著熱愛她們的高貴的靈魂;每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,都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。這種底蘊如百年的老窖,醇厚、芬芳、綿遠、悠長,是足可以把人的靈魂帶到高處的。沒有底蘊的城市,再繁華,也是浮躁和淺薄的。
  
  潁州西湖做為風景名勝,為天下遊客所青睞,已有千百年的歷史。歷代文人墨客,大思想家、大文學家、大政治家,把自己的靈魂和思想注入其中。形成了一種特定的人文,這種人文,就叫文化。
  
  自盛唐許渾七言律詩《潁州從事西湖亭宴餞》始,潁州西湖開始了她的文化鼎盛,一直到宋代達到巔峰。先後有北宋詞人宰相晏殊、北宋大文學家歐陽修、蘇東坡、宋代中書郎呂公著等七大名人相繼知潁州,為古代潁州西湖建設和文化底蘊的創造立下不朽功勳。他們的到來,無疑是築造一個個文人的夢——政治清明,化育蒼生,建造人間的天堂。
  
  潁州西湖在他們的無比的熱愛中,領導百姓疏浚西湖,美化西湖,廣植花樹菱荷,增益亭臺閣堂,使古代潁州西湖以優美自然風光和獨特園林建築聞名於世。他們造就了西湖,西湖也成就了他們,就如柳子成就了永州,永州也同樣成就了柳子一樣。名人與名勝融為一體,形成一種獨特的人文景觀。山水與名人的靈魂,成為一個,再也分不出來。
  
  歐陽修與蘇東坡的靈魂,無疑是融進了潁州西湖裏的。而西湖的靈魂,同樣是走進了他們的靈魂深處,自然山水陶冶了他們的情操。有一句詩說得好“揮毫當得江山助,不到瀟湘豈有詩”,性靈是需要山水來滋潤的。同樣,如果沒有西湖,歐陽修與蘇東坡,也是缺乏靈性的,沒有了靈性,哪里還有詩情?
  
  古人講究天人合一,就是人與自然,合二為一。做到心即自然,自然即心。潁州西湖走進他們的內心,又從他們的筆底流出,風流了千古,也醉了來來往往的過客。他們的詩詞更讓西湖美名遠揚。
  
  拾一卷詩書,泡一壺清茗,且聽他們吟哦:
  
  蘇東坡:“大千起滅一塵裏,未覺杭潁誰雌雄。”
  
  歐陽修:“都將二十四橋月,換得西湖十頃秋。”
  
  蘇東坡:“我性喜臨水,得潁意甚奇”
  
  歐公更有《采桑子》十三首,首首精妙絕倫,其一雲:“畫船載酒西湖好,急管繁弦,玉盞催傳,穩泛平波任醉眠。行雲卻在行舟下,空水澄鮮,俯仰留連,疑是湖中別有天。”
  
  詞句風流蘊藉,餘韻悠遠,清風月下,徐徐吟來,如臥西湖,如醉潁州reenex
  
  【四】
  
  今天新建的潁州西湖,位於原西湖舊址西南約4公里處,周長11.5公里,湖面約為5.74平方公里,水深1至2米。“平湖十裏碧琉璃”,現代潁州西湖湖面比杭州西湖還要大,水質更為清絕,也更具風情。
  
  漫步蘇堤,經九曲之橋,過清漣之閣,駐女郎之臺,至隱閑會老之堂。只見垂柳帶雨,煙波空闊。十裏桃紅,百里櫻花。古木掩映,如離塵緣。湖畔重梁迭架,曲廊環繞,古樸典雅;湖中白鷺沙鷗,漁歌互答。湖中有島,島中有潭,湖山勝景,世外桃源。
  
  舟行碧波上,人在畫中游。低頭嵐翠可挹,清波蕩漾,曲橋朱欄,倒映湖底;抬頭雙峰插雲,長虹飛架,清風徐來,白雲閑去。茶亭閑坐,碧水泛舟,廊橋信步。置身西湖,我是真的醉了,仿佛穿越到了古代,與東坡歐公同醉西子,共一壺禪茶。
  
 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,潁州人民重建西湖,已經二十年有餘,這一朵中國園林的奇葩,還鮮為世人所知。她猶如養在深閨的佳麗,羞怯而嬌嫩,只等有情人來掀開她的紅蓋頭,許她一個名份。人生得一知己紅顏足矣。我只想學歐公“築室買田清潁尾”,“獨結茅廬潁水西”,終老於西湖,此生何求?
  
  沉醉之際,忍不住氣沉丹田,大聲地對著遠山呼喊:西湖,你欠潁州一個名份!讀著唐宋的詩篇,淋著元明清的雨,走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路上,我知道了什麼叫沉重,什麼叫擔當,什麼叫責任。是啊,西湖與潁州,本來就是一對情侶,是靈與肉交融的。潁州與西湖的愛情,是久經滄桑的,這種滄桑,更增添了她的魅力。當她以絕世的姿容,重現世間,帶給我們的不止是風流的容顏,更多的是心的感動和靈的滌蕩。  


Posted by mikjuh at 15:54Comments(0)